第18章 谁定巡山令,她说了算(1 / 1)

清晨的靠山屯裹在霜雾里,晒谷场的老槐树挂着冰棱,北风贴着地皮卷,刮过冻硬的泥地,发出“呜呜”的低哨。

林英拄着桦木拐杖,伤腿裹着的粗布渗着淡红血渍,在雪地上印出断续的暗点,却站得笔直,像根扎进雪地的标枪。

她举着用毛笔字写的“靠山屯冬防巡山令”,大声说道:“从今日起,西坡三道沟、老鹰嘴断崖、后山药田区,每夜两班巡哨,由我统一调度。”

她声音不大,却像块冰碴子砸进人群,清脆、冷硬,砸得人耳膜生疼。

晒谷场霎时炸开锅,扛柴火的二愣子柴火“哗啦”掉了半捆,干柴砸在冻土上,溅起细雪;几个上了年纪的猎户抽着旱烟,映着他们阴沉的脸——巡山向来是民兵队的活儿,哪轮得到个丫头片子?

“你算什么东西?”一声炸喝劈开喧闹,赵铁柱挤到最前头,皮帽子歪在脑后,露出冻得通红的额头,腰间民兵臂章被他拽得直晃,铜扣在阳光下闪出刺眼的光。

“老子是民兵副队长,轮得着你指手画脚?”他伸着粗短的脖子,唾沫星子喷到林英脸上。

林英没躲,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扫过他,她反手把布告往老槐树上一贴,黄纸被北风拍得“啪啪”响,像在抽打谁的脸。

“昨夜狼群走的路线,我画出来了。你要不信,现在就去断崖查脚印,雪地里狼爪印子还热乎着呢。”

人群里起了小骚动,王猎户挤到前头,猎枪杆往地上一杵,枪托砸进冻土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
“我昨儿收狼皮,头狼尸体旁的爪印子确实绕着后山药田转。要不是林丫头带着猎户截了狼群,怕是要冲进屯子。”

他压低声音,烟锅在掌心敲了两下,“我瞅着那爪印子,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得乱了阵脚,后来才知道是她埋的铁蒺藜。”

陈默不知何时从人群里走出来,手里展开张山形草图,他指尖在图上滑动,留下淡淡的湿痕。

“这三处是响箭位,狼过林时能惊散队形;这是铁蒺藜埋点,专扎狼腿;铜锣联动路线从东头碾房到西头老井,一里地内能传信。”他指尖点着图上红圈,声音冷静,“若昨夜按此布防,伤亡能减八成。”

几个年轻猎户凑过去看,张三的儿子小栓挠着后脑勺,棉帽下钻出一撮乱发:“我昨儿跟着追狼,确实在断崖下见着铁蒺藜,扎得狼直蹦跶。”

李四家的二小子扯了扯他爹袖子,嗓音发颤:“爹,要不真让林丫头管一回?总比民兵队漏岗强。”

人群里突然静了静,孙老六从后排挤出来,灰布棉袄肩头沾着草屑,腰间那把祖传猎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刀鞘上的“护屯安民”四个字被磨得发亮。

他盯着林英腿上的血布看了会儿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刀柄,又摸了摸刀鞘上的刻痕,喉咙里滚出句:“我带猎户组守东林,归她调。”

“啥?”赵铁柱瞪圆了眼,脸涨得像猪肝,“老东西你疯了?”

“疯个屁。”孙老六把猎刀往腰上一按,刀柄磕在骨节上“咔”地一响,“我猎了三十年山,头回见丫头片子能把狼道摸得比爷们还透。”他冲林英抬了抬下巴,声音沉下去,“护屯的事儿,谁能谁上。”

晒谷场炸开更大的动静。几个老猎户抽着旱烟不说话,可烟杆敲得更急了,火星子溅在雪地上“嗤”地一声灭了;

妇女们交头接耳,张婶拽了拽林英袖子,手心粗糙,带着冻疮的裂口:“林丫头,婶子家那口子能帮着敲铜锣不?”

赵铁柱的脸涨得像猪肝,突然扑过去扯下老槐树上的布告,黄纸在他手里碎成几片,飘到雪地上,像被踩烂的黄蝴蝶。

林英没动,从怀里抽出卷油纸,展开时,陈默在旁轻声道:“这是近三个月民兵值班记录,我按林英说的,翻了队部的考勤本。”

“腊月廿三风雪夜,赵铁柱带三人去村东头老李家喝酒,漏岗两时辰。”林英声音像敲在冰上的锤子,字字砸地有声,“狼群正是那时摸到村边,二愣子家猪被叼走,刘寡妇家鸡窝被刨——你要不要把老李头喊来对质?”

人群霎时安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,二愣子突然冲上前,红着眼揪住赵铁柱衣领,粗布领口“刺啦”一声裂开一道口子:“我家那口猪是要过年杀的!你漏岗害我家娃子连口肉都吃不上!”

刘寡妇抹着眼泪挤进来,指甲掐进掌心,声音发抖:“我家下蛋的老母鸡,可是给小儿子攒的学费……”

“换人!换人带民兵!”不知谁喊了一嗓子,立刻成了一片声浪,像雪崩前的滚石。

赵铁柱被推得踉跄,民兵臂章被扯得歪在肩头,他恶狠狠瞪着林英,嘴硬道:“你……你等着!”说完扒开人群跑了,脚印在雪地上歪斜凌乱,像逃命的野狗。

午后的阳光晒化了屋檐的冰棱,林英站在后山药田边,脚下摆着几样东西:铁蒺藜、响箭、小铜锣。

铁蒺藜的尖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,摸上去刺骨的凉;响箭的箭尾绑着干竹片,一晃就“哗啦”作响;小铜锣挂在木架上,轻敲一声,余音在空旷的田埂上荡开。

她身旁围了二十来号人,有扛猎枪的猎户,枪管冷得能粘住皮肉;有攥着擀面杖的妇女,手心全是茧子;还有抱着小斧头的半大孩子,小脸冻得通红,呼出的白气像小烟囱。

“巡防队分三支。”林英指着人群,声音沉稳,“猎户组夜里巡山,带铁蒺藜和猎枪;妇勇队守村口,敲铜锣传信;少年哨白天记狼道,拿小本子记清楚爪印方向。”

她弯腰捡起个铁蒺藜,指尖被刺划了一下,血珠渗出,她却没管,只说:“这东西要埋在狼道边,尖儿朝上,狼踩上就跑不快。”

林招娣捧着个蓝布本子,小拇指冻得通红,指甲缝里全是墨迹,却一笔一划记着:“狼嗥分三声为集结,五声为撤退;雪地上爪印深的是头狼,浅的是小狼……”

孙老六蹲在田埂上,抽着旱烟看,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带徒弟,教的都是怎么下套、怎么追狐,可狼叫还能分集结撤退?

他摸了摸怀里的猎刀,突然站起身,走到林英跟前。“给。”他把刀递过去,刀鞘上“护屯安民”四个字被他擦得发亮,掌心的温度还留在鞘上。

“这刀是我爹传的,刃口快。”他咳了声,耳根发烫,“给……给孩子们练手,别磕着碰着。”

林英接过刀,指尖触到刀鞘上的刻痕,温温的,像捂了半宿的暖炉。

她抬头看孙老六,老人的耳尖红得像要滴血,却梗着脖子不看她。

“谢了。”她把刀递给林建国,声音轻了些,“带着弟弟妹妹练,别伤着人。”

入夜时起了小风,卷着细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,林英裹紧棉袄,腰间别着铜锣,带着第一班巡哨出发。

猎户组在前头,打着火把,火光跳动,映得雪地忽明忽暗;妇勇队抱着铜锣跟在中间,手冻得发僵,却抱得死紧;少年哨举着小本子,踮脚看雪地上的爪印,笔尖在纸上“沙沙”作响。

走到老鹰嘴断崖口,风突然大了,呼啸着从崖缝里钻出,像鬼哭。

林英竖起耳朵,远处传来一声狼嚎,短促、尖锐,跟昨夜头狼的低嚎不一样。

她立刻吹了声短哨,挂在腰间的铜锣被她敲得“哐哐”响,声音撕破夜空。

“三响集结!”她喊了一嗓子,声音在风里炸开。

东边碾房的铜锣跟着响了,西头老井的铜锣也响了,声音像滚过雪地的雷,一层层推进。

巡哨的火把连成串,像条火龙在山间游动,照亮了雪地上整齐的脚印。

林英站在断崖顶,望着雪地上整齐的脚印,呵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,像一层薄纱。

“这山啊,”她轻声道,“不该是男人的山,也不该是女人的山——是活人的山。”

村口民兵岗屋的灯灭了。

赵铁柱蹲在墙根,盯着地上被踢翻的火盆,火星子在雪地里噼啪作响,像他心里未熄的怒火。

他摸了摸怀里的皱巴巴布告碎片,指尖摩挲着那“巡山令”三个字,喉咙里滚出句:“老子还没输。”

月光爬上祠堂的飞檐,孙老六蹲在门槛上,手里攥着那卷山防布控图,他望着祠堂里供奉的猎神牌位,又看了看远处巡哨的火把,突然把图往怀里一揣——正月初三的猎户大会,该说点什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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