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家大喜那日,江浅浅赠了一匣亲手做的鸳鸯帕子,以作为新婚之礼送给范倾城。
梧桐叶染上金边,江家与范家的婚宴,如一场盛大的烟花绽放。
范倾城一身红绸嫁衣,趁得她眉眼如画。
“倾城,可算是得偿所愿了呀!”一声清亮的笑语自廊外传来,秦桑落披着银狐披肩踏入新房,眉梢带着三分戏谑。
她手中捧着个西洋珐琅匣,匣内有一只嵌着钻石的钢笔,“您可是留过洋的才女,自然该用新派的礼物!”说罢俏皮眨眼。
范倾城无奈轻笑,却觉得这突兀的礼物莫名熨帖——仿佛在提醒着她,纵使嫁入深宅,灵魂仍可自由。
礼乐声间歇之时,范源踏进新房,为表重视,他特意穿了一身玄色军装,肩章上的银鹰在阳光下泛着冷芒,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柔色和不舍。
他手里拿着檀木盒,盒内是整套翡翠头面,“范家嫁女,君少帅也为你添妆了,本想留你一段时间,把这些年对你缺失的都补回来,不成想这么快你就要嫁人了!”
范倾城眼眶微红,又听他言,“若江玉炫敢负你的话,我手里的枪可不是摆设。”
“除了君少帅的添妆礼,我妹妹的妆奁自然还有我的一份,”他抬了抬手,身后四个戎装副官抬着一口紫檀箱,箱盖掀开,满堂珠光,竟是一套凤冠——点翠凤翅上垂下十二旒珍珠,每颗一般大小,泛着冷光。
“这原本该是母亲亲手给你戴上的,可惜她走的早,今日我这个做兄长的代她补全了,”范源声音不高,却压得住满院嘈杂。
“哥……”这一声叫亲的上水咯。范源上前两步,将凤冠亲自捧到她面前,低声道,“大喜的日子哭什么?你选的人哥哥认,我也替你考察过了,他确实不错。但若是他敢让你掉一滴泪——”
余音未竟,江玉玹已挑开帘子,朝他拱手,“大舅哥放心,倾城若是落泪,我陪她一起哭!”
满座宾朋哄笑。
秦桑落退至廊下,回头之时看到范源为妹妹抚了抚看不见的灰尘。
那一刻她忽然明白,所谓“添妆”,添的从来不是金银,而是身后有人撑腰的底气。
她有些感伤。
等她嫁人那时,父亲却看不到了。
鞭炮炸响,范源背着新娘子出门了。
然后把她的手交到另外一个男人的手中。
江家老宅贴遍金粉双喜,从码头到正厅,一路铺着红绸。
范倾城的花轿尚未进门,门口已停满洋场最熟悉的福特与雪佛兰。
夜宴将散之时,江浅浅悄然立于檐下。
她望着新房那对璧人,有些落寞,也有些伤感。
为那些年执着等待的自己。
这世道本就是新旧交织的戏台,有人拆枷锁,有人筑心墙。
而她,现在也该学会在缝隙中寻找自己的光了。
————
北平郊外的野战医院帐篷里。
秦桑落剪去齐腰长发,换上了布衣护士服,她此刻正跪在血污的泥地上,用镊子夹出士兵腿上的弹片。
君少帅及其部队正奉命镇压西北军阀叛乱,她以随行军医的身份陪伴在其左右。